9. 第 9 章

林舒玫很喜欢待着二楼的客厅里,打开冷气,穿一身轻薄睡衣趴在沙发上,怀里抱平板,即便是工作,也不会觉得乏味无趣。

瓜子在花园里和佣人玩闹,别墅里,又只剩她一人,还有悠悠的古董钟摆声。乐观点想,有钟声的陪伴,至少不会被寂静裹挟。

距她和齐嘉砚最后一次聊天,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前的事了。

沙发离扶梯口有一段距离,林舒玫偶尔会转眼往那看。

这次她把扶梯处的灯全都打开了,明晃晃的,若是不经意瞥向那处,眼睛忽地受到了刺激,敏感些的话,可能会掉一两滴眼泪。

“哒,哒,哒……”

脚步声有节奏的从扶梯处传来,平板触控笔顿在中间,须臾过后才松开。林舒玫埋下头,继续精修平板里的相片。

高跟鞋的细跟踩到最后一层阶梯时,邓瑗把手从扶梯上拿开,她一身红衣浓妆,红唇长发,竟比强光扎眼。

林舒玫坐起身,看了眼邓瑗,轻轻唤了一声:“妈妈。”

女人的气质独特,艳丽张扬,若是母女二人挽着手在街上走,路人定会觉得这是姐妹或是闺蜜,没人会往她们是母女的方向想。

“还没睡觉?”

邓瑗一停,想到了停车库里少的那辆车便也猜到了——“又在等嘉砚回来?”

话音未落,林舒玫便摇头否定,垂头看着平板,浓睫翕动,“没有啊,最近工作室接了很多订单,在忙工作呢,过几天又要参加毕业典礼了,很多事要忙的。”

听到林舒玫这么一通解释,邓瑗不禁一笑,红唇轻启,“真是长大了,会把忙挂嘴边了。”

林舒玫笑了笑,眉眼弯弯,露出标志性的酒窝。

以往齐嘉砚忙于公事晚归时,自家女儿就会在二楼的客厅等。邓瑗知道,平日里两人相处的时间长,即便毫无血缘关系,感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。

但她若是今夜也傻等,许家的酒局……怕是等不到齐嘉砚回来了。

齐序康为了给齐嘉砚和许容牵线搭桥的是想尽了办法让二人见面,这段时间,齐嘉砚没少往各大酒局、饭局和宴会。估计那孩子也有所察觉了,推了好几个局,要不然怕是耗费更多的精力。

邓瑗想了想,心中暗叹,这也不是她能管的事,毕竟和齐序康的婚姻本就是貌合神离的一段关系。

邓瑗张了张红唇,似乎想要说些什么,但想起齐嘉砚下午发来的那条信息,让她不要把去酒局的事和林舒玫说,于是便也没再多言。踩着高跟鞋来到圆桌前,放下包包,伸手进去,翻找里头的东西。

林舒玫的余光偶然瞥到了这一幕,她和邓瑗一样,选择了不言。

包里杂七杂八的零碎物在人为的翻动下相互碰撞,像是化妆品相碰的声音,又像是钥匙碰到了纸张,混乱的吵杂声引得林舒玫再次抬眸。

“妈妈你今天在家里睡吗?”

邓瑗埋头找着放在包里的钥匙,长发遮住了她白皙的半张脸,“不了,我只是回来拿个东西。最近我也忙,不过毕业典礼那天我们都会去参加的。”

这个“我们”自然指的是全家人。包括身为母亲的邓瑗,身为继父的齐序康,还有身为继兄的齐嘉砚。

林舒玫和邓瑗不算亲厚,但也算不上疏远。邓瑗忙于工作,印象里的妈妈是个爱工作的女强人,时至今日,林舒玫也这么认为。

所以自小时,她就在外婆家长大,要到节日才能见得到的妈妈,最初的情感来源皆出于斩不断的血缘关系。两岁那年,彼时尚小的她,还没来及去巫更偏理性的父爱就失去了从未见过一面的父亲。

对于父亲的印象,她是从外婆黄悦英口中得知的,然后再靠着儿童天生的丰富想象力拼成而成。

父亲嘛,大概、约莫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白领。除了长得帅,有上进心,找不出别的优点。

小时候的床很大很大,小小的林舒玫躺在那,就像一只布娃娃睡在人类的床上那般滑稽。每晚睡觉前,她都想让外婆给她讲格林童话里的童话故事,到了第二天和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分享时,不至于说不出话来。

但外婆总爱唠叨往事,最常说的,便是林城这个小白脸如何从打工族攀附邓瑗,企图飞上枝头的事。

外婆口中的小白脸林城就是她的亲生父亲。

记忆里,外婆极其厌恶林城,完全不把“死者为大”当一回事,无事时,便拎出来恶狠狠咒骂一番,忙时便丢到一边……

算来,再过些日子,就是父亲林城的忌日了。

*

还是钥匙被拎起时,相互碰撞发出的“铛铛”声拉扯着她从回忆中脱离出来。

又翻找了片刻,邓瑗这才从包里拎出一串钥匙,抬脚往长廊走,修长的腿迈出不过一步,立刻止住了向前的脚步。她扭过头,见到林舒玫在也看着自己,皱了皱眉,“爸爸的忌日快到了,那天就算有什么事也都先放下知道吗?”

七月十六,毕业典礼后。

林舒玫“嗯”了一声,郑重点头,

邓瑗驱车离去时,林舒玫站在二楼的阳台前俯看下边。

银白色的小轿车打着车灯,离开的速度由缓到快,直至就连车尾都被黑暗彻底吞没,她才关上透明门,拉好帘子,光着脚丫走回客厅。

邓瑗临走前,关了好几盏灯,与刚才相比,客厅昏暗了许多。

林舒玫没有坐回沙发,也没有走到别处,而是站立在客厅的中央,定定地望着扶梯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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